抬手掀幔而出，才迈了一步，余光里却陡然掠过一粉白影，裴寂定睛一看，见那小人正朝着角落垂首而立，怀抱一个小瓷瓶，失落至极，仿佛丢了魂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室明煌，自然不曾漏雨水，而此时也未下雨，却又好像雾气濛濛地笼了场细丝在角落里，将那人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阿妩幼时，从自己中偷溜到匪石堂，有时偶遇大雨，小小的人被淋了个透，像只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白狗，却还用手作一团的睫，对人出个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是面而立，听闻脚步声，便回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见裴寂自幔后走出，一双微红的眼睛先是睁大了几分，继而眼尾朝下一弯，弯作初春夜里的小月牙，辗然而笑。

        还似从前那般。

        分明被雨淋，却还愿意对他笑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寂只觉心潇潇雨落，千万柔枝条一点点抽长，青枝绿叶。他走过去，拉过少女在掌心掐出红痕的一只手，轻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垂目看了她片刻，又：“若想哭，不必忍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龙幔一边开，龙榻便毫不遮掩地出了半截，榻上人闻声缓缓睁开双目，朝这边依偎得极近的二人投来一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下一刻，裴寂轻飘飘回看一眼，眸中轻视之意昭如列星，浑似未看见这榻上的老天子一般。他侧过挡住少女视线，继而微微俯，抬手扣着她后颈，吻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得光明正大，毫不脸红。

        永宁帝睁大双目，却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朝幔布伸来，随意一扯，便教黄龙幔再次垂落，厚重的华彩遮挡了那的风光，如隔绝出另一个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被远远丢在这，妻美妾，子女玉帛，片羽也不曾留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吻既罢，阿妩面上泛起薄红，有些紧张地看向隔间的幔布，见之遮挡得严严实实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裴寂轻笑，正要开口，忽闻殿外脚步声急叩砖，尔后响起侍卫阻拦之声，那外的人亦是不依不饶，要闯进来，乃至亮了刀剑，才将人阻在外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外人高声朝里喊：“殿下！出大事了，还请殿下快些出来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垂拱殿的朱门缓缓开启，阿妩步出门，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着的杨度和垂首不发一语的姜去芜，愕然：“发生了何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姜去芜神色紧绷，抿不语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度抬起，殿外纱灯映照下，额上一片血红，他怆然：“臣罪丘山，昨夜与人饮酒，竟昏睡过去，醒来便发觉暗室的钥匙不翼而飞，再往狱中去，贺珏那贼子……已然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寂眉一。

        阿妩面色白了一白，强忍怒意，问：“是谁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度膝行上前一步，老泪纵横：“是陈洹，陈洹将臣灌醉，放走了贺珏，今日礼亦寻不见他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