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里一下醒了,  问：“你怎么样，哪儿不舒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，在遇见琵琶之前，先遇见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佩问：“要不要把床放下，躺一会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回南不解：“什么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啊，他?梦了。梦到有人伤害她?，但他?没有力气，?也动不了。急到发疯却不受控制，本保护不了她?。醒来就心痛地落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燕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因生病，燕羽脸色更清凌苍白了，人没力，话说得慢而平，“我记得，

        于佩把床摇起来一点，燕回南递来水杯，说：“又恶梦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里鼻子一酸。

        他?频繁地恶梦，恶鬼追他?,  恶人欺辱他?。他?挣扎，反抗,  没有任何作用。他?不断地坠落，苏醒,  疼痛；坠落,  又苏醒，又疼痛。周而复始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行清泪悔恨无力，从眼角入鬓角。

        燕羽轻声：“我现在跟高晓飞打架，肯定打不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?眼中噙了泪：“对不起，我一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，却可能会伤害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又是无厘而没来由的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爸爸。”燕羽说，“你说的话，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羽喝了点水，望着虚空发呆，并未立刻睡去?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里守在他??边，问：“喝点水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里心微沉。明白他?对这世界的最后一些信任，正在瓦解。他?内心的秩序已开始一片片崩塌。

        燕羽没声，只是默默望着她?，望着望着，就又了泪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里哽咽：“你没有伤害我。从我们第一眼认识到现在，你一次都没有伤害过我。你也不会，燕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他?不知?听没听见，睫还沾着泪花，眼已垂耷下去?，昏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回南摸摸他?的，说：“教授怎么会是坏人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燕羽嘴干枯，眼神?茫然：“很奇怪，梦见教授变成坏人。不知?为什么这种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会不离开江州呢，你爱琵琶啊，但江州太?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之后，他?一直昏迷，严格来说，是介于梦与醒之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?刚那句话的意思是：要是现在，我保护不了你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?摇了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跟爸爸妈妈说会儿话，好不好？或者?，你要是累，就算了。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待到中午他?再醒时，又望住黎里，仍是望许久，像要把她?记住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里起先不明白，等他?又模糊睡着，才后知?后觉反应过来。当初在学校，因高晓飞传她?谣言，他?狠揍过他?。那大概是他?生平第一次主动打架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目光看得黎里心碎，却努力微笑：“干嘛这么看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第三天早上,  他?模糊醒来,  黎里趴在床边。?几天的折磨消耗，他?已经?没力气了,  手颤颤抬起,  想碰一碰她?，但无力地垂掉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下午，他?又从噩梦中惊醒，脖子上全?是汗。那时，窗外夏天的天空蓝得纯粹，没有一丝云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黎里，”他?虚弱说，“我可能好不了了。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羽虚弱地点点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里问：“干嘛要跟他?打架？那种人，也不怕伤你的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，这个世界，有些既定的东西不属于普通人，再努力也得不到。靠自己走得再高，也有天生更高的人来欺你。普通人活着，就是被压榨被掠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羽脸色苍白，右颊一红伤痕，望着她?，眼神?执拗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里紧嘴，没吭声，雾气在眼中浮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?无厘地说：“要再选一次，不离开江州了，哪儿也不去?，只认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