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的夜晚，大家不讲病情，说今天晚上的牛排有点；说院子里的树叶要掉了；说今年第一场雪不知什么时候；说白天看到了南飞的野雁群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时是在?夜里。燕羽走出?房间，护士见了，微笑跟他讲话。如?果他不想讲话，就?独自去公共区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好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每个人都独孤而受伤，但边都有着相似遭遇的病友，就?又虽有消沉，但不至绝望。

        比燕羽年纪小的，比他年纪大的，青年，中年，老人都有。每个人都拖着残破的灵魂，慢慢前?行?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吧。对?了，今天emily出?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羽说：“外面很冷吗？”今天零下十度。

        学习时，两人齐排一桌，各自认真对?着书?本阅读，写写画画，装着饮用水的情侣杯挨在?一起。有时黎里学得有些累了，伸伸懒腰，看着燕羽认真学习的侧脸，就?觉得安宁。而燕羽在?学完一个篇章，扭看着黎里专注的模样，会觉得生命真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有些难受，拿出?手机，在?p上给黎里发消息：「想到以前?冬天，跟你一起烤火、烤糍粑的时候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依然有情绪突然低落的时候，有时是白天，黎里在?。燕羽想讲话，她就?安静地?听，耐心回答安抚。燕羽不想讲话，她就?陪他蜷在?沙发里，给他拥抱。两人躺在?一起，等?待着时间逝，什么也不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独自坐在?炉边，炉子很温，但里的火苗不是真的。他的手映着跃的火焰，看见自己手掌透出?红光，像肉眼可见的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个三十岁的女人，因童年创伤反复入住过许多次，她是开朗型的病人，很多次在?家人本无察觉的时候，突然失控自毁。黎里也看不出

起学英语学乐理练耳。他们在?院子里谈音乐的时候，别的病人有时会来静静地?听。

        炉里，火焰红彤彤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燕羽听他们讲各自的惨痛遭遇和经历，他也会讲一点儿自己的。大家分?享着，讲述自己在?最难受的时候过些什么事自救。

        餐台上永远有温热的牛，健康的粮面包；到了冬天，炉里炉火温热，沙发里毯松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见面，她就?扑上来给他一个拥抱，带着外寒凉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公共区里有其他生病了失眠的人，大家默默蜷在?沙发上，像一个个蘑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：「我很开心你在?任何想到我的时候都能对?我表达出?来，你真棒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坐上一会儿了，病友过来聊天，每个人都感而小心，不过分?打扰，也不勉强。或许因为都是病人，聊天并不艰难。

        燕羽弯，自己拿了热牛，又给她拿了碟黄油曲奇。他知，她很喜欢吃他们医院的曲奇小饼干。他刚坐进?一旁的沙发，黎里咬着曲奇饼，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个女生说，她最开始拿刀割自己，后?来她拿刀割木，她慢慢学会了木雕。有个男士说，他会往墙上锤钉子，锤很多钉子，也往自己里锤。

        燕羽便看看四周，公共区仍是一个人也没有，除了监控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里双手捧着热巧，窝进?沙发里，喝上一大口，香四溢。她舒服地?长呼一口气，像只懒懒的满足的猫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我想试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里：「我想喝热巧克力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燕羽刚从微波炉里拿出?热牛和热巧，黎里就?来了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：“要是超市里没有，我就?买糯米了自己糍粑，试一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时美东时间凌晨两点半，没想，黎里很快回复：「我明天去亚洲超市看看，不知能不能买到糍粑。但糯米肯定能买到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有些歉疚：「我是不是吵醒你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起挤进?黎里的单人沙发里，两人挨在?一起，刚好将沙发填满，充实?又温。他搂住她的腰，她亦环抱住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还在?他的病房里实?现?了长桌和投影仪的构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着很麻烦，年糕也差不多。吃年糕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羽愣了愣，继而意识到，因他在?医院，她的手机永远不会静音。

        讲着讲着，有人不由自主地?泪，发呆，望天，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燕羽：「我给你热牛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有天夜里，公共区也没人。那晚，或许只有燕羽一个人失眠。也或许，其他失眠的人缩在?自己的床上，不愿出?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好，就?几步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抿笑了。又见她说：「我决定现?在?溜来看你。我想你了，所以立刻就?要见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