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想起年幼时母亲握着你的手指，让你碰那条小鱼巴掌大的尾鳍，像一团冰凉朦胧的红色薄纱，和水一起在你的指间的淌，有种柔却鲜活的生命力，像在水里燃烧起来的火焰，那样热烈夺目，可最后它死去的样子却十分的黏腻且僵，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鲜艳的色彩，透着冷冰冰的腥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
        他也在沉默着看你，湛蓝的眸子略微，鹿一样清澈的眼睛里透着些许他自己也捉摸不透的伤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照例一起用过晚饭，在天的木桌上，那张桌子并不大，两个人分别坐在一，距离却好像隔得很远，鲜甜的海鲜羹被铁架下的火焰灼烧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，烟雾蒸腾下甚至难以看清对方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一些家，她分不清到底哪样是他的，让他自己收拾一下，挑一些喜欢的东西带过去，但是不可以动她喜欢的，碎花床单和枕都必须留给她，还有绿色的窗帘也是她的。

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从那天起，一切都改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你养大的第一个孩子，他美丽，健康，乖巧，温顺，也可爱，让你在姐妹们面前长足了面子，你希望他平安快乐的长大，像憧憬着儿时种下的第一棵种子发芽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笑着点了点，跟他说好，承诺你也会学着一个他喜欢的母亲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说（嚼嚼嚼）怎么会有猪猪这么可爱（嚼嚼嚼）和留言这么让人快乐（嚼嚼嚼）的东西呢（嚼嚼嚼）((つ?ω?)つ

        洗净的床单、天蓝色的枕和被褥都是他的，木柜里堆叠在一起的也只有他的衣物和日常用品，至于梅妮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，狮子掉落的牙齿、闪闪发光的贝壳和海螺、妖们赠送的干花、鸟雀颜色鲜艳的羽、到乱丢的手环和戒指、总是放在门板后面，像武一样容易将人绊倒的魔法扫帚，房子中央那口总在咕嘟冒泡的粉色坩埚，还有墙上悬挂着的造型各异的搅拌勺……所有掺杂着梅妮气息的东西，全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。”他摇了摇。

        听说这个年龄段的人类少年很容易迎来叛逆期，因此你破天荒地找来了很多人类的书籍试图探寻他态度转变的原因，然后你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人类跟女巫们的认知和观念是不一样的，他们的母亲就只是母亲，是以血脉为纽带的亲缘关系，是需要敬爱的长辈，而不包任何逾越的情感和其他的爱恋义――像你们从前那样的亲密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能拒绝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而现在小鹿长大了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牵着你的衣角亦步亦趋地黏在你后，着眼泪要你抱抱依偎在你的怀里撒的小孩子了，那种过分的亲昵，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不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莱斯特从镇上买了新鲜的牛和兽肉回来，意外地发现森林里的木屋变了副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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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这感觉很新奇――他拥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屋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是如此看重这个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以前从来都没发现，现在你要踮起脚，努力地伸长了手臂，才能堪堪碰到他的脑袋。而他也不再迁就你，不再主动低下让你像对待物那样抚摸他茸茸的发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失败过太多次，这百年来你见过很多生命逝，变成毫无生机的，枯萎的灰色，这是你好不容易成功的案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的？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你很想让小鹿只属于自己，但你不想让他也迎来那条小鱼一样灰暗枯萎的结局。

        固执地再次咬着牙重复，“我们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天之后你们的关系就发生了某种肉眼可见的变化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不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前他信任你，崇拜你，需要你，全心地依赖你，可现在他长大了，就像你当年挣开母亲温的手掌说要独自离开族群生活那样，这个从五岁起就跟在你边的孩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你面前，咬着牙请求你，向你讨要自己的人生，请求你不要再干涉他的选择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妖们和黑熊一起吃力地抬着木――在那间小小的木屋后方，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，就已经重新盖起一间崭新的小房子，木屋里空且整洁，充满着新鲜的木屑味，只在窗下摆放了一张木床，而湖泊边，他的女巫养母正坐在石上，对着湖水用手指梳理着那黑色小溪一样蜿蜒着的长发，看见他时也只是很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，说他已经长大了，按照人类的习惯应该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，所以她拜托黑熊小姐和妖小姐们一起帮他盖了栋新房子，让他记得等会顿好吃的好好犒劳人家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你选择尊重他的意愿。

        对方突如其来的抗拒让你意识到自己或许称不上一个合格的养母――你自以为是地告诉他很多你理解的理，教导他很多你学会的东西，让他重复着你的认知，像是一个顽劣的孩子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水晶泥，肆意地将它摆弄成各种形状，但再柔可塑的水晶泥也会在空气中氧化变得坚，而小鹿也不是任人搓的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