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原想着腊月里发善心，让他们见见世面，没想到倒招来群聒噪的麻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天寒，胃口就差些。”蔷薇挨在他前低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全爷万福！玉兰阁迎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对窗合欢阁的湘妃帘突然“刷”地掀开，合欢嗑着瓜子斜倚栏杆，嗤笑一声：“杜爷这台戏，真真是比戏本子还热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杜天明似有感应，眼风扫过对面湘妃帘，回了个说不清不明的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二掌柜斜睨了他一眼：“花几个大子儿就想充大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忽觉心一喜，忙端起茶盏，瓜子壳混着茶水全咽进肚子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倒爷抬往上看，一双凤眼着笑跟他对视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没碰到靴子，就被拉了起来，箍进了他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由来得感到烦躁，抬手摘下那钗扔在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福大少这戏痴，四大名园里被他捧红的角儿不在少数，谁敢抢在他落座前开锣？

        话音刚落，楼下忽地炸开一声唱喏：

        秋儿伸手想接她吐出的瓜子壳，却被她偏躲开，瓜子正好落进一楼大厅一个穿丹士林长衫的倒爷茶杯里。

        账房门口的小阿泰听了他嘀咕了几句后，赶紧弓着腰钻进阁：“当家的，大掌柜说再不让严、菊二位老板登台，楼下那帮杂碎就要掀桌子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手中的水烟筒往桌上重重一搁，不耐：“告诉张德海，再等三刻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倒爷憋了一肚子火，想骂又没底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前这动作能让他直接扯断珍珠链子。如今只觉得兴致索然，他松开她，走到贵妃榻前坐下，淡淡说了声：“别杵着，你也坐吧。”

眼光，突然抬眼盯着她发间晃动的钗，当初用边角料串成的坠子，竟被这痴人当作海誓山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秦二爷吉祥！海棠阁掌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去传话吧。”      妙卿瞬间笑出腮边梨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要的就是这三分刁五分浪的劲。风月场里撒银元，谁不是图家里寻不着的野趣？！

        合欢再抬眼时，眼神里透着嘲讽与戏谑，直往杜天明那边看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，楼下阿辉唱喏声再次响起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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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秦鲁的米船泊着天津卫，全轼的酱缸腌透四九城，杜家的绸缎裹着大宅门的太太小姐，却都不及福嵘的盐引牵着北平城的命脉。

        秦鲁捻着翡翠十八子颔首，全轼的西洋礼帽往上一掀，权作还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养在百花院的两笼雀，一个温吞得似泡了三泡的高末，一个像新沏的香片，泼辣辣地翻着水花，总能吊得他心里。

        百花院能力压群芳夺得魁首，凭的便是这四把交椅从不错时辰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掌柜张德海瞧着一楼吵得越来越凶，叹了口气，蹭到二楼。

        戏台上加官的换过三拨后，刚才那位倒爷突然拿起旱烟杆敲响桌沿：“严老板扮个西楚霸王莫不是要拖到鸡打鸣才肯登台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杜天明倚着栏杆，朝那两人微抬下颌。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啐了他一口：“有能耐自个儿请去你屋里唱堂会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早该换个时兴样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在她耳畔呢喃了句戏谑的话：“腰肢薄得都能裁纸了。爷缺你吃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妙卿摩挲着水烟筒的鎏金鹤首，吐了个烟圈：“急什么？让护院拎两个刺儿去胡同口醒醒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乌泱泱上百号人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蔷薇脸上的笑瞬间僵在嘴角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，慢慢蹲下替他脱靴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蔷薇的指甲几乎掐断在掌心，半步路都迈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福爷到！杜鹃阁开天门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