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一百三十二）风月同天

        逢中秋，万家灯火明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于梦里浮沉，醒时亦昏沉，他反反复复忆起殷彧带着殷晴之景，如心tou之肉被人生生剜去，不知是痛至麻木，还是空了一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日大醒时天已昏晓，他心似已灰之木，伤口也只草草敷衍了事，枯坐窗前，许久未动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夜是千古团圆日，城中自是灯彩眩目，笙歌聒耳，时下人贪图热闹，家家插花结彩，对月饮光不说，闲余者亦是呼朋唤友，聚饮狂歌，yin诗作对，畅怀游览，不知疲倦，少年豪兴皆在此间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懒洋洋倚靠在窗台上，一捧深雪堆zuo的发也懒散未束，这一月来多次重伤，让少年的shen姿越发单薄，落在地上的影也是茕茕伶仃，一条tui曲于台上，一条tui搭拉下来，酒葫芦在他手心轻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只找人要来了酒，一杯接一杯，后又嫌不够，便拿着酒葫芦，对着渐圆的月，chui着西来的风，无人言欢，就对影成双，兀自临风把酒。灼人心腑的烈酒淌过hou咙，他却怎也醉不了，只觉苦涩，不啻饮下一碗黄连酿的酒，苦，苦到心tou。

        只一遍遍形如自nue地回忆殷晴被带走那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记忆里翻来覆去寻找蛛丝ma迹，企图将她的所有言行举止，一颦一笑拆解开来，让一切变得有迹可循，燕归无不恶意地去揣测，她早就知dao殷彧会来，对么？

        ——所以才叫他点xue，难dao是害怕自己会不舍吗，不，她都情愿一走了之，又怎会不舍。

        去苗疆看日出，只是欺骗他的谎言吗？若是，又为何不趁他伤重便离去……给他几日的甜tou尝尝，与兄长暗自通信，转眼又将他抛下。

        视线落在手腕上，一gen细若发丝的红线，他勾一勾手指，红线微微发tang，仿佛还带着旧日二人温存的ti温，可惜线的另一tou，己在遥不可及的远方。

        无人共孤光，便把盏北望，燕归将酒葫芦高举，眺望千山万水chu1，一去不复返的……昆仑，一口黄汤下肚，烧得心火烈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哥！大哥哥！”有稚童在楼底下叫魂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只觉烦闷，手心nie着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哥！莫喝酒了——”那稚童不肯放弃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掀开眼pi，垂目，满脸阴郁之色：“何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稚童是个黄口小儿，约摸不过七岁稚龄，一张脸晒得红彤彤，正是爱捣乱的年岁，他笑得腼腆，颇为羞涩dao：“大哥哥，你能不能帮我在你旁侧的树上拿一下那个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一个简陋的燕子纸鸢正巧巧卡在树枝桠间，他心绪烦躁，声音更是冰冷：“我为何要帮你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哥，求求你了，你就帮帮我吧，这是莉莉zuo的纸鸢，我要是弄丢了，她一定会不开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莉莉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呀，茉莉的莉，她是邻家的女儿，我们时常一同玩，她还不知dao我把她的纸鸢弄到树上了，我试了好多回，这棵树我爬不上去，大哥哥，你帮帮忙好不好……要是我拿不回来，莉莉会哭鼻子的，今天是中秋节呢，团圆的大好日子，我不能让莉莉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哦……好一个团圆日，可惜他而今踽踽，血亲皆命丧其手，心念之人也随之而去。燕归才不想理会一个黄口小儿，只消下个蛊，这一车轱辘烦人话的小儿就能悄无声息命丧黄泉——那一个原本幸福圆满的团圆之家应该也会破碎吧，变得像他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借着月色凝视着腕上一圈血红的线，又望向那只简陋的纸鸢，只用白纸糊了个竹架子，墨水草草画了几笔燕子形状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没由来地觉得，自己也如这些幼童稚子忙趁东风所放的纸鸢，不一定是这一只，也许还不如这一只。

        至少这只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