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归在蛊门时声望尚可，倒不是说他多会收买人心，只是这人实在强悍，蝶母所言非虚，蛊门独尊强者，燕归天生玩蛊的料，古蛊经目录前两页，全是赌命家伙，要练化它们，赌的就是宿主和蛊物，谁命更大，谁胜天半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燕来峰的人大约还记得，尚是稚童的燕归，就以血肉饲养梦棠草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懒得去辨是何人张口，他偏，高高束起的长发随之摇晃，一株梨花遮了眼，他淡淡笑着，兴味缺缺应声：“好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乎，这底下的成堆的人里，也少不得欢喜少主还活着的人，连连：“我就知少主怎会说没就没，尸首都没看见，呸！一群以讹传讹的家伙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人惊呼：“燕归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不是死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十二圣蛊之所以少有人练得，到底还是惜命的人太多。毕竟拿自己命来赌，远不如待旁人练成再抢夺了去来得轻巧，比如燕归那便宜叔父，就使了手段强夺了金蚕老翁的金蚕蛊，再比如他自己，弑父得了息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世间痴男怨女，遗憾之人何其多，怀梦花因能入梦一睹思怀之人，远销中原，乃是最广而传的蛊物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 梦棠草似蒲，色艳红，长于桑川沼泽，生于腐物之上，此草若以肉饲养成蛊，三月生叶，六月结花，其花火如海棠，猗猗香如兰，枕花入梦，可见心怀之人，故又名怀梦花。

几下，不消他开口，自然有人看得见的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替你见过阎王爷，奈何他不肯收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燕不恕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蛊门中人，常以活尸育养怀梦花，所谓活尸，正是将死之人以騃蛊入药炼尸所得，活尸仅存有一息，却丧五感，失神志，发肤皆沦为蛊物寄主。

        亦不乏有人磨牙暗骂，这阴魂不散的东西还能再杀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恭迎少主，大祭司死无归，少主安然无事回归蛊门，实乃大喜，天佑我蛊门。”不知何传来一颇为阴阳怪气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抬见檐上少年，面上无不难掩惊诧之色，起初窃窃低语，见四下都是议论声，声量渐大。

        且说回当年，怀梦花不算什么稀罕物，它本梦棠草以腐物为生，植入内作蛊时又好食血肉，以五感俱无的活尸炼蛊最为妥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少主回来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偏偏燕归要将梦棠草种于右臂，金蚕劝之无用，还是孩子的燕归一边摆弄深扎于手臂，结出花苞的藤蔓，一边微笑：“叔父手下的那几个老东西都说怀梦草扎血肉经脉里有钻心之痛，若我能忍得此痛，练成古蛊经十二圣蛊的疼痛，又有何不能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十八寨中活尸大多为大限将至的门人，自愿为其族留下残躯以供养蛊物，以便蛊门延绵无穷。现下蛊门中，最大的活尸便是上那少年的阿吉，前蛊门门主，当然此为后话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归敢与蛊赌命，旁人再是厌他，也都敬他胆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。”望云台绿树成荫，少年随手摘下一片叶子，将笛子横在边，嘴角掀起一点弧度：“要劳你猜猜看，他生死簿上，可有写尔等姓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少主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一片飞叶脱手而出，绿练犹蛇，闪电般削断“斗蛊大会”长竖的旗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