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鹃看了两人一眼，突然问：“莲姨，你还念着他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时满肚子惆怅没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落在杜鹃耳中，像炉上的酒，初闻熨帖，细品却烧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杜鹃自嘲地笑了下，正要抽回被虚虚拢着的手，偏生他指节突然收紧。

        玉莲一下没声了，眼圈儿泛红。

眸望着男人指间的翡翠扳指，定定出了神，半晌才回：“在这胭脂巷里讨生活的人，哪敢拿‘真心’二字作盼？又有谁会真的瞧得上我们这般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泪珠子从脸颊落，砸在福嵘落下的翡翠烟嘴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：“那爷心中……可有牵挂的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又叹了口气，絮叨起自己年轻时的陈年旧事。

        闻言，福嵘眼底闪过一丝怜惜，轻拍她的手背。

        玉莲凑近半步，压着嗓子：“福爷是心善，待您不薄。可您琢磨琢磨，这碗饭还能吃几年？陆家这次相看，可是要相进府里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手一僵，她便不舍得再动了，生怕惊跑了那点儿施舍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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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等她抱着墨貂毯回来时，屋内哪还有人，只剩半盏冷茶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抽回手，指节叩了叩案：

        她慢慢俯下，把脸贴在他肩窝，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：“外雪片子密得能糊住眼，爷要不今儿就留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声音轻得像片薄雪，“不曾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玉莲从湘妃帘外走进来，她放下汤盅，轻言劝说：“夫人，福爷已经好久不曾在这下榻了，若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呀，八大胡同的烛火，怎照得亮女儿家的痴念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掌嘴！”玉莲不悦地瞪了他一眼，声音高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如吐苦水般吐出这咽在里上不来又下去的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灭了吧，去取条毯子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轻贱了自己。你不比那些空有的闺阁小姐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正愣神时，庄子突然“扑通”跪地，打断二人，“夫人三思！福爷晌午才遣人送来了‘春林’新制的胭脂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杜鹃苦笑垂眸，盯着炭炉里将熄的火星，“能常侍他左右，便比什么都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杜鹃抬看她，仿佛看见了多年后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更怕他说“无”，怕这两年的痴，仅是自己在戏文里迷了路。

        杜鹃了然，她转痴痴的望着铜镜里模糊的容颜，痴痴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话未说完便被截断。

        话一出口，便后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胭脂能抹脸，能糊住这满屋子的冷么？都没长齐的臭小子，你懂个啥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颤，镜中人也跟着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炭火烧得人发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怕他说“有”，怕那缕情丝早系在别雕梁；

        那派像跟二十年前牌红姑时一个模样，倒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个给人洗衣裳的老妈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莲姨，你是知我心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顿了顿，又接着说，“这几日陆家粮行的东翁捧着您临的字，说要相个会临贴的，您还不明白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