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一百四十一）梦里相逢

        殷晴拿起那枚幡胜，想起昨夜的梦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与汀兰去往昆仑山堂厅，同众弟子用过年夜饭。今夜是合家欢聚的好日子，昆仑早日几就歇了课业，堂厅烛花裂响，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    满堂弟子难得闲散，三两成群，谈天说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下过山的师兄师姐跟前围了一圈师弟师妹，津津有味听着前辈们chui嘘江湖之大，有说自己如何一人一剑，惩jian除恶，仗剑天涯。有人讲有仇报仇，有冤报冤，寒铁血未散，就要打ma赶赴下一程。亦有人撇嘴说，净吓唬小辈！江湖哪有成日打打杀杀？sai外孤城，黄沙纵ma，对月孤饮，当闲人一个，任我逍遥自在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人附合，说dao江南，芦花晚chao里，垂柳画桥中，泊一方小舟，仰倒天地间，醉过醉过，大梦一场，自一种江湖乐。

        听过天南地北，时有才入门的弟子仰tou，天真懵懂问：“师兄师姐，那江湖到底在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殷晴剪窗花的手停了，外tou吼起霜风，爆竹声一重接一重，不知谁喊一声下雪了。子时已至，远山上悠长的钟声敲响，江湖弟子的故事翻过一篇又一篇，昆仑山的雪亘古不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新年快乐。”人群中有人高呼dao，此起彼伏的祝愿声声不息。辞旧迎新的时节，人人都祈愿来年更好。

        殷晴走出喧嚣的堂厅，嘈杂声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盏灯晃着近了，灯影波动，墙上枝叶扶疏。殷晴提灯穿过小径，两dao栽种数株梅树，正值花信，白墙映红梅，梅上堆白雪，香意沁满这一弯小dao。

        复行百步，前tou豁然，她行于天地间，仰tou，今夜是个雪月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时，她总觉得天上的云很厚，像盖在shen上的棉花，一层遮过一层，一朵棉花轻飘飘的，压实了又沉甸甸的，就和云一样，直压到touding，让人chuan不过气，抬眼去看，那漫天的云啊给天空也盖了一层棉花被，一望无际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昆仑的天总是被密不透风的云压得实实的，月亮就很不多见，小时候能在天上看见半弯的月爬过树梢高高的枝桠，悬于中天之上，别提有多欢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更别说雪夜里的月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远chu1梅园，有飞沙走石之声，殷晴提灯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簌簌踩雪声，碧纱灯在风里摇曳，只见暗香疏影里，又寥寥落了dao小不点儿的影子。梅与雪，争先落在她剑锋上，又被剑风斩去，泠泠玉碎之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殷晴未近，只在远chu1看她，未及树高的shen影，玉雪堆成一色，小小少女眉目坚韧，老旧的铁剑上，红梅复白雪，拂去又还满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目光一下失了神，望着汀兰，又仿佛望向了曾经的曾经，遥不可追的曾经，那个同她一般大，手中握剑的小女孩，殷晴驻足凝望，不忍叨扰，目视许久方才转shen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殷晴提着碧纱灯，在雪夜里独行，没由来的，她忽然想起江南传灯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tou看手中灯，眨眼间，又变作一把不合尺寸的桃木剑。殷晴如饮醍醐――剑dao亦如灯，以一灯传诸灯，终至万灯皆明。

        殷晴回tou，将碧纱灯放于梅园，不由得豁达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踩着月色离去，步履轻快地踏过青石板回小苑，如同记忆里走过千万次，今夜无人伴她守岁，但心tou始终有一盏明灯照耀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中的剑意，从未熄灭。

        殷晴自枕下拿起之前收到的锦nang，放在鼻尖嗅了嗅，过去两月，里tou不知名的花香味淡了许多，不似从前馥郁，得很用力才能闻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点燃辟寒香，撑着下颌，闻着悠悠香气，靠在床tou，困意忽袭。

        五更梦半醒，遥闻横笛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殷晴惊诧，她几乎是tiao下床，草草搭了件狐mao披风，推开窗，一dao雪堆的shen影，在梅边chui笛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会记错，是梦中千回百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