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百三十四)南荒令丘
自回了昆仑,殷晴寒毒发作便愈发勤了,虽有雪莲入药加之《天罡诀》,回回发作依旧让开阳急得捶xiong顿足,开阳拈须长叹,自知殷晴此番勤发不止,乃是那蛊门小儿数月间私以阴寒内功强压而下,如今chu2底反弹所致。
寒毒侵肌,殷晴昏昏不可终日,一日醒后,不见兄长shen影,开阳神情复杂守于榻前,他喊着殷晴:“猗猗。”
殷晴睡了许久,初醒总是脑袋沉沉,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,望着养育她长大的师尊,开阳剑尊年逾花甲,绺髭鹤发,白花花的胡子与载满霜雪的tou发,像个雪nie的小老tou,岁月总无情,在他面上刻下daodao时间淌过的皱褶,唯有一双眼睛,譬如往夕,眉tou紧紧巴巴皱着,但眼里从来都是关切大过苛责。
再是气恼她私自下山,又zuo出这般荒唐事,一开了口还是叹息多些,看她瘦得尖尖的小脸,不怪殷晴,只怨自己未曾看好她:“你且与我说说,那蛊门小儿……小子是怎样的人?”
燕归是怎样的人?
一瞬之间,脑海中浮现无数旧时之景,由崇山峻岭与他月下初见,到结伴而行洛家,一路青山绿水,她心中欢喜,互生爱慕,再于江南烟雨里,共执那一盏灯。
她还记着素白灯纸上,他与她执笔所绘的两只小人,依偎在一起。
双双少年心xing,怎奈得情字难解,各有各意。
眼底朦朦,纸糊灯笼上,那两个小人也渐渐远去。
殷晴手指握住又松开,心中再多话,到嘴巴又囫囵地咽了下去,踌躇良久,抬眼却成一个笑:“他……是个很好…对我很好的人。”
殷晴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,也想过许多遍,要如何在兄长师尊跟讲用波澜壮阔的语言去描绘“燕归”,一定要将他说成一个十全十美,dingding好的人,这样才好叫师尊与兄长安心接纳他。
但而今,殷晴在心中酝酿许久的话,变成了:“他算不得好人,但待我极好。”
讲再多好话,莫如真心实意他待她好。
开阳长叹一口气,见殷晴不再多言,只dao孩子大了,有自己的心思了,抚摸着殷晴的脑袋:“还记得你初来昆仑之时,跟个猫儿样一丁点大,你兄长将你护在怀里……”
“一下便过去这么多年。”
“师尊养育教导之恩,我与兄长,没齿难忘。”
“傻孩子,何必与我说这些客气话,昆仑门风使然,上下肃穆,你的那些师姐师兄们,都是些闷葫芦,个个一副仙风dao骨的模样,除了练剑就是练剑,就你自小乖巧伶俐,鬼点子多,逗得大家哈哈乐。”
殷晴听见这番话,脸颊泛起喜色,嗔dao:“师尊还说师姐师兄们呢,不都是同师尊学的嘛,全是您教得好呀。”
“你呀,人小鬼大,自小到大就没变过样。整个昆仑也只有你敢气我这个半截shen子入土的老骨tou!”开阳佯怒,胡子一耸:“该叫你兄长来治治你。”
“师尊!”
“好了好了,师尊也不逗你了,此番过来,是为你寒毒之事。日前,我已书于药老,将你寒毒弊症一一dao来,今日收到回信。”
“药老dao,上古药典有载,南荒有山,名曰令丘,山中无草木,有火昼夜不熄,暴雨不灭,狂风不止。其南有谷焉,曰旱谷,谷中有草名赤火芝,其叶似草,实大如豆,色如踯躅,若榴花yu燃,其味如饴,有火毒,食者七窍通明,形同赤焰焚shen,烈火灼心。但与幽寒之气相通相抵,或可解你寒毒。”
“你兄长得此信,yu下山寻药。”
殷晴大惊,连dao:“不可!此药乃古书所载,沧海桑田,人世变迁,何其之大!现今是否留存于世尚未可知,且若此药为真,那山火岂是凡人可挡?若要兄长犯九死一生之险为我寻药,我宁愿不解此毒。”
“猗猗,殷彧又怎不知此去千难万阻。”光阴给开阳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翳,可他的眼神和十数年前初见这对兄妹时一样,炯炯清晰:“可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。”
开阳是瞧着这对兄妹长大的人,旁观者清,他或许比殷彧更加明白,看得更加清楚,大多人见殷晴受寒毒所制,毫无武功傍shen,她应当是极需要殷彧保护……但也许,是殷彧更需要殷晴,需要她无忧无虑,开开心心地活着。这么多年,他始终不愿殷晴知晓浮云村的真相,宁愿独自承仇恨的折磨,大约若无妹妹尚在人世,即便报仇雪恨了,殷彧又有何意志独活于世。若非有殷晴在,他这人定是独来独往,独生独死。
古书传言,有一线之机,他也愿意一试。
殷晴愣愣,再说不出话来。
今年昆仑雪来得仓皇,方才冬月初,北风已彻夜呼啸,入梦前尚不知下了大雪,醒时只吃惊窗hu被照得十分昼亮。
屋里地龙烧得火热,殷晴赤脚下地,推窗一看,纷飞的梨雪已在地上积有一尺厚,辉映着月光,三更时分格外冷清。
借月而望,雪地里有一串小小的三爪脚印,像是雪狐踏雪留下,顺其踪迹寻去,一封压在石tou下的书信便这样落在殷晴眼底。
信封沾满了细雪,她手在打颤,不知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