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途遥远,回来时,花已干瘪枯萎,辄见花姿亭亭,虽不及盛放之姿,依旧盈盈而立。
“兄长若过湘水,便折一支湘妃竹予我吧。”
殷晴自枕下掏出一物,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:“在江南行船途经灵隐寺,便替兄长求了此物,愿兄长此行顺遂,康健无恙。”
从冬夜去了春天里。
只是夜里,殷彧练剑而归,殷晴那屋还未
灯,他隔窗瞧去,就见殷晴对烛而座,借月望花,她对枯荷长叹,抚过花
虽干枯,却清晰可见的脉络:“荷花呀荷花,你盛放之时一定很是好看,要是什么时候,我能亲眼见一见你,就好了……”
殷晴指腹缓缓抚过那只振翅飞的雨燕,攥紧锦
,将它放于心口,与那枚康健符放在一
,久久未动。
屋中萦绕着淡淡的香气,昆仑大雪纷飞,一门之隔的室内温如春。
“…猗猗可有什么想要的?”
……
殷晴却是不嫌,收到荷花依旧宝贝得紧,干巴巴的一朵花,还藏起来不让人看,直说——哥哥带回来的,我什么都喜欢。
师尊答不是,他说江南的莲花,红绿间明,乍疑濯锦。殷晴不解,问什么叫“乍疑濯锦”,师尊又说,便是说那莲花,叶绿花红,一眼望去,像浮光的锦绸一样美丽。
“从小自大,我总要辛苦兄长,此番下山……是我拖累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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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等我。”
过去殷彧下山,也总是会问殷晴,想要什么玩的,什么吃的,只要殷晴说,无论是何物,殷彧总会带回来的。
这几日始终不见兄长影,复问师弟师妹,才知殷彧百劝无用,跪请师尊首肯下山,去往南荒令丘寻药。
殷晴:“兄长此番下山,何时归?”
她的心也跟着飞走了。
于是殷彧便去了江南金陵,至翠园,又恰与鬼剑一战,四海谁人不知,初出茅庐的少年一剑横空几番过,与横行江湖数载光阴的鬼剑相平,扬名天下,却不晓他去往江南,原也只为妹妹寻一株莲花罢了。
这晚天寒地冻,还是她心里太过急切,迫不及待想知这是何人留下,又写了什么,是不是她这两月以来日日夜夜,心心念念期盼的那个人。
后面还有模糊的八点墨团,像写了什么字,又被人去了,殷晴执灯,薄薄一张纸透过灯火,她翻来覆去看了又看,才隐约辨认出,那是——“定不饶你。”“要你好看。”
之后兄长下山,殷晴便问兄长要一株莲花。
但后来,殷彧却是带回来了一只荷花。
十分潦草的字迹,惟两字而已,无他落款,只右下角两笔勾勒着一只燕子飞。
到了二日出发前,他才来见了殷晴。
连起来是“叫我忧心,定不饶你,要你好看。”
他手指微微颤了一下,收下平安符,放于手心摩挲,良久才收入怀中,贴珍藏,声音依旧沉稳。
殷晴长长地噢一声,原来昆仑山下的莲花是鲜艳的赤色。
殷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,哪有他这样的人,关切的话还要带上威胁。
无人知晓这封信如何越过风雪,跨过千山万水而来。相去万余里,故人心尚尔。
与昆仑千山暮雪,很不一样。
“快则三月,慢则半载。”殷彧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。
落款又是一只燕子展翼。
“猗猗,你从来算不得拖累。”殷彧抚摸她脑袋的手指顿住,他凝望着殷晴,目光深重,指骨握得泛白。
或是觉得“定不饶你”语气凶恶,这几字被得几乎看不清,稍宽宥些的“要你好看”倒要清晰许多,但最后也被墨水草草抹去,像是执笔那人思来想去良久,慎之又慎,才只留了莫叫他忧心。
临行在即,殷彧依旧寡言,只要她好好休养,勿生忧虑。
一切有兄长在。
殷晴垂下了眸子,轻声:“那便赶不上年节了……”
开阳一见他怀中长杆枯花,拈须长笑:“哈哈哈…我常与人我徒儿天资聪颖,却不晓得莲花与荷花也未分清。真是个剑痴儿!”
只要是她想要的,兄长一定一定会给她带回来吧,一定会平安回来吧。
还记得那会儿,开阳教导殷晴念书识字,读到江南采莲,殷晴抬起手指,指向几株专程移栽在她门前的昆仑雪莲,便问师尊,江南的莲花,也是这样晶莹剔透的白色吗?和无边无际的雪在了一起。
殷彧谢绝了一众师妹师弟随其下山之求,一人一剑一行,便要离去。
“兄长此去南荒,可过潇湘楚地?”殷晴歪了歪脑袋,将脸枕在兄长手心,还同小时候撒一样,笑
:“我常翻闲书,
潇湘水滔滔
,楚地胜产湘妃竹。”
她笑着,眼中一片。
未几日,又有一物随雪狐而来,是一袋香,殷晴打开,内有小字一行:“此为辟寒香,古丹国所出,每至大寒,於室焚之,
气翕然,自外而入,人皆减衣。昆仑雪重,切勿着凉,要受寒伤
,叫我忧心………”